家族办公室：家族长青的大脑、手脚与养分

大约在2012或2013年左右，家族办公室（Family Office）的概念才开始比较系统地进入中国市场。不过，就像智能手机以及很多高新科技产品一样，这个概念和相关服务很快就在中国流行起来。2017年11月底的时候，我在百度上用“家族办公室” 当作关键字搜寻了一下，竟然找到了150多万个条目。2017年6月，广东深圳的家族办公室从业者还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家族办公室促进会。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家族办公室竟然已经从一个新鲜又陌生的概念成长为一个新兴产业了！

对很多家族企业来说，家族办公室是延续家族向心力以及年轻一代养成的制度设计。而这个制度的执行通常会由少数几个家族成员或者是可以信任的家族企业资深员工来负责打理。当然，家族办公室的内涵或具体执行业务内容，在不同地区因为家族的需要不同，也会有很大的差异。不过，目前人们似乎都把家族办公室定义为一种家族跨代财富传承的服务。这个定义虽然没有错，但是并不完整。因为家族办公室的主要负责人专业领域有所差异。举例来说，如果一个家族办公室的负责人是律师，那么遗嘱、信托大致上就是这个家族办公室的基础业务项目。当然，在多数的情况下，财富管理是很多家族办公室的重要业务，但是财富管理并不等于家族办公室。一些提供家族办公室服务的公司或个人甚至自己不提供财富管理服务，而是把这项业务转包出去，由专业投资公司或私人银行来操作。虽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否认财富管理或者财富传承的确在很多家族办公室里都算是核心业务。

150年前洛克菲勒的资产保管需求

目前一般人们所讨论的家族办公室大致上源自19世纪末美国石油大王及首富约翰·洛克菲勒（John D. Rockfeller）的发明。在所有的家族企业里，资产的保管都是一件很重要却也很琐碎的事情。有时候找个可靠的专人来负责这个工作的确可以为家族领导人减轻很多负担。我们从很多文献里发现中国、日本、英国、印度，甚至古罗马的家族或宗族都曾经出现过类似内部资产保存与管理的制度建设。150年前的美国洛克菲勒家族当然也有这个需要。而且，当年的洛克菲勒是美国首富，他的财富甚至占美国全国GNP的百分之二。除了现金和企业之外，洛克菲勒家族另外拥有大量的投资、房地产以及慈善事业。这么巨大而复杂的资产在没有互联网、个人电脑、智能手机的那个时代，除了现金放银行及保险箱之外，其他的房契、地契，以及各式各样的法律文件事实上都要靠人工来管理。因此，洛克菲勒在自己的公司里招募了一个精明能干又可以信任的员工来当他的助理，管理各种各样的文件。据说这就是近代家族办公室的起源。

姑且不讨论这个故事的真伪，也不论洛克菲勒家族是不是真的“发明”了现代家族办公室这种制度或服务型态。但是，洛克菲勒家族确实是在19世纪末就开始利用家族办公室管理家族资产和财富管理。无独有偶，大约同一个时期的美国富豪，钢铁大王卡内基（Andrew Carnegie）、平板玻璃巨头皮特卡恩（John Pitcairn, Jr.）和铁路富豪范德比特（Cornelius Vanderbilt）等家族也在自己家族里建立了类似的制度。他们当年建立的家族办公室尽管到今天不尽然仍属于家族所有，但是它们都还在运作。或许因为家族办公室这个概念常常和这些19世纪的传奇人物或者和当代的富豪名字结合在一起，因此总带有一些神秘色彩。到了20世纪的最后30年，由于新的金融投资工具大量出现，手上握有大笔流动资产的家族办公室就很自然成为私募基金和避险基金经理人积极争取的合作对象。此外，由于战后婴儿潮世代快速地接替了相对保守的老一辈接管家族办公室，很多家族办公室也在这一段时间开始改变原先以资产保存为主的投资策略，而采取比较积极的，高获利为导向的投资方针，也因此吸引了很多金融机构进入这个市场，开始为企业家族提供比私人银行更高端的家族办公室服务。

以大脑、手脚、养分模式架构的家族办公室

即使财富管理在今天的市场似乎是最“流行”的一项服务，但是家族办公室的核心还是家族的传承。无论是跨国的金融机构或者是中国本地的从业者都一定至少会宣称它们有能力提供家族延续与教育的服务（Family continuity and education）。因为这部分才是家族企业主在成功创业并累积大量财富之后关心的课题。严格讲起来，如果企业主不打算把财富留给子女，或只打算留给子女“够用就好”的资产（例如教育基金、个人保险和每个人各一套房子），那么家族办公室其实并不必要建立，因为在资讯充分流通的今天，为家族的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准备教育基金、保险和买房置产都已经变得很简单。但是，如果家族企业主希望能够把多数自己创业努力所得到的财富转移到以下很多代，并希望后代子孙能够妥善地运用这笔财富，不因为财富太多而造成家族分崩离析，那就是家族办公室的主要任务了。

根据美国家族办公室协会（Family Office E xc h a n g e）的界定，家族办公室在家族延续与教育这方面大致包含七大项业务。首先是家族治理（Family governance），其次是家族会议的协调统筹（Family m e eting coordination），第三是 家族 成员的沟通与相关规划 （Family news communic ation p la n），第四是家族成员的教育和培养计划（Family education p la n），第五是家族成员的领导力训练 （Leadership training），第六是年轻一辈的指导与辅导（Coaching and mentoring）—这个部分固然可以把重点放在就业和生涯这方面，但是也可以更广泛地包括生活和家庭的各方面问题，最后则是家族成员的生涯规划 （Career planning）。假使在未来这个家族在家族企业中仍然能掌握实权，那么生涯规划的选项自然也包括让年轻一辈进入家族企业这个可能，或者也可以让家族成员进入家族办公室担任投资经理人甚至执行官的工作。简单说来，如果把财富管理、税务规划、资产信托等业务当作家族办公室机能的执行面或是家族这个群体或组织的手脚，那么我们上面提到的七项业务就是家族的大脑。其中我们大致又可以把前三个项目当作是对目前大脑机能的维护保养，包括家族治理、沟通、家族会议统筹等等；而后四个项目包括教育、领导力训练、生涯规划之类在内的业务就是防止大脑机能老化的锻炼。而其他通过家族财富管理业务所产生的财富和资产就是维持大脑和手脚正常运作的养分了。

一旦从大脑、手脚、养分的架构来理解家族办公室的各项业务关系，我们可以察觉虽然三者都很重要，但是如果企业家族希望通过家族办公室来维系家族的长青，那么确保大脑的功能和年轻（也就是家族延续与教育）就是家族办公室的第一优先要务。在这方面，洛克菲勒家族的家族办公室无疑也是一个很好的范例。这个家族很少有负面新闻，并且每一代都出了很多人才。老洛克菲勒在1937年过世，他的儿子，尼尔森·洛克菲勒（Nelson Rockfeller）后来当了纽约州州长，并在福特总统时代（1974年~1977年）担任美国副总统。他被提名为副总统的时候，美国国会曾对尼尔森·洛克菲勒和整个洛克菲勒家族的财富在1974年进行过调查。根据当时国会提交的洛克菲勒财富调查报告 （Probing the Rockfeller Fortune），光是洛克菲勒家族持有的股票就对美国经济的影响“非常巨大”（very large）。 除此之外，洛克菲勒家族在美国的企业董事会里占有超过1000个董事席次，其中光是财富杂志（Fortune）前500强的企业董事会里，洛克菲勒家族就占了100席以上。如果只计算这100席董事所能影响的公司，那么这些公司的总资产大约是6400亿美元，换算成今天（2017年）的币值大约是3.2兆美元。相对于其他同时期的富豪，洛克菲勒的家族办公室的头脑显然与时俱进，到了第三、四，甚至第五代，仍然保持活力和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