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上市有很多好处：但考虑到以下三个主要理由，上市并非所有家族企业的终极解决方案。

首先，针对上市公司的法律要求更为严格。企业要召开股东大会，要组建一个董事会，要与小股东打交道，会受到严格监管的这些环节可能令人厌烦。作为创始人，如果你已习惯于通过周日午餐时的董事会议来管理公司，那么，不得不在更为正式的环境下面对上市公司组建的董事会，对你来说可能是个不少的冲击。

其次，新入主的股东也有发言权，会对公司的运作发表意见。他们可能开始争夺领导地位: 你究竟是在为自己谋求利益，还是为全部股东谋求利益？你能否为股东创造价值呢，还是其他人可以做得更好？此外，需要谨记的是，由于上市公司的运作更为透明，心怀不满的小股东可能会利用媒体向你发难。

第三，你对公司的控制权最终也可能面临挑战。即使已精心设计所有权结构，上市仍可能带来威胁你控制权的变化（这些变化在企业首次公开募股时是无法预料的），这些变化可能在上市之后立即出现，也可能在数年之后才浮出水面。

吉百利（Cadbury）和爱马仕（Hermès）就是遭遇上市问题的著名家族企业。吉百利这家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英国巧克力公司控制权的旁落，就是使所有权这个动态概念受到威胁的有力例证，该公司的经历同时表明，上市会给企业的所有权和控制权带来一系列未曾预料到的变化。实际上，在1962年以来的50多年中，吉百利家族持有的股权一直被大幅稀释，最终导致该家族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

20世纪60年代早期，持有吉百利公司股份的家族成员人数增加到了数百人——其中仅有10人积极参与公司的运营。由于不参与公司管理的家族成员期望变现，公司上市的压力日渐增大，吉百利董事会最终决定让公司上市。

20世纪60年代末期，吉百利与史威士公司（Schweppes）合并后，该公司实施了雄心勃勃的挺进新领域的增长计划。经过数十年的全球性快速扩张后，随着家族慈善信托基金和基金会为减少过度依赖于一家公司的风险而抛售股票，家族持有的股权大幅减少。参与公司运营的最后一位家族成员多米尼克·吉百利（Dominic Cadbury）于2000年退休之后，投机性投资者看到了分拆史威士与吉百利的巨大利益，随后纷纷涌入。

回归纯粹的糖果制造商身份后，对冲基金投资者将吉百利视为诱人的收购目标，他们的行动最终让卡夫食品（Kraft）2010年成功收购该公司，从而终结了这一家族企业180年的历史。

奢侈品公司爱马仕也在同一时期得到了这个教训。公司继承人变现股份的压力促使该公司于1993年上市。爱马仕虽已上市，但超过70%的股份仍然由其家族持有。然而，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托马斯（Patrick Thomas）未曾料到的是，其竞争对手路易威登（LVMH）在2010年通过未公开的金融衍生产品收购了爱马仕17%的股份，并且还想获得更多股份。

路易威登的首席执行官伯纳德·阿尔诺（Bernard Arnault）联系了70个仍然持有爱马仕股份的爱马仕家族成员，分别询问他们是否有兴趣出售股份。当爱马仕家族的一支公开提出与他合作后，他深受鼓舞。

爱马仕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家族回购全部流通股之后退市，二是向阿尔诺还盘并支付溢价，让其转让所持股份离开公司。但两个方案都没有吸引力。

为应对威胁，该家族成立了一个控股公司，该公司拥有购买任何家族成员所持股份的优先权。通过这一机制，他们可在未来20年里避免至少51%的家族成员股份流向路易威登公司。

虽然路易威登对这一措施提出上诉，辩称这一做法不符合股东的利益，但法院判决这一安排是合法的。

虽然爱马仕家族击退了竞争对手，但也得到一个沉痛的教训。尽管该控股公司在法国是合法实体，但在英国或美国等国家可能并不合法。重新设计流通股的交易规则，大幅增加了最初以原规则投资的小股东的交易成本。在这个案例中，他们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如果爱马仕并非法国奢侈品行业的标志性企业，法国法院是否会作出同样的判决呢？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但显而易见的是，如果法院作出不同的判决，那么爱马仕家族的控制权无疑将面临沉重的压力。

吉百利和爱马仕的故事戏剧性地展现了上市对家族控制其公司的能力可能造成的长期影响。当然，如果操作得当，上市也可成为全身而退的第一步。

莫顿·班纳森（Morten Bennedsen）：INSEAD商学院家族企业The André and Rosalie Hoffmann教席教授。

译/艾鲁  编辑/杨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