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开国之父”俾斯麦有句名言—漂亮，却不意味着和平；概念伟大，亦付出极大努力，却不意味着成功；骄傲，同时也孤独。这位世人眼中的铁血宰相用这句话来总结自己的人生。仔细想来，成功的男人似乎尽是如此，这一点商界与政界真可谓是殊途同归。经典如《教父》电影三部曲中，那些走在政商灰色地带的大佬们，一些人走上了台前，另外一些人黯然逝去，或老去，或横死。实际上《教父》不仅是黑帮历史，更是跨越数代的家族史。柯里昂父子就是其中的典型，这个黑道家族在两代人手中几经波折，最终还是正常地传承到了第三代手里。在那个权力与罪恶交织的虚拟世界中，我们似乎也应该独辟蹊径，从家族企业中男人们的表现这个角度去寻找人生哲思。

父

《教父》三部曲都以盛大的典礼开场，而暗流则静静流淌在这繁华喧闹的场景之中。首先让我们把视角定格在《教父1》的开场，叙述始于包纳萨拉向教父维托·柯里昂求助。这段故事交代了柯里昂家族的背景，一个存在于法律以外的规则制定者，一种追求公平的规则，以及柯里昂家族所处的地位：制定者与执行者合二为一的身份。在其后的对话里，维托由拒绝到应承，进退有据，完全掌控住对方，除了重新得到他想要的尊重以外，也将报复纳入一个自认公平的范畴。第一幕还揭示了该故事中另一个极其重要的元素：生意。这段对话将商人讨价还价的手腕凸显得淋漓尽致。作为西西里人，维托在女儿结婚的日子里是不会拒绝任何请求的，但教父恰恰在这样一个受限的前提下，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大利益。整个片段里，维托依次见了四个人，除了一个是致谢外，另三个人全是求助。通过他面对这四个人不同的态度，以及不同的处理和安排，一个沉着、冷静、精明、坚强的上位者形象跃然于纸上。

在《教父2》中，我们知晓了维托的过去，少年时，他生活在西西里，后来逃到美国白手起家建立黑手党帝国。作为黑手党的首领，他的行为必然违背法律，但他却能获得那些政客的支持。他更是许多弱小平民的保护神，深得人们的爱戴。教父赖以生存的原则是规则和公平。事实上，维托为了守护这样的原则，拒绝了毒枭索洛佐的要求，并因此激化了与纽约其它几个黑手党家族的矛盾，不仅导致自己生命垂危，也让家族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

维托的遭遇揭示了故事的悲剧性：“王”正在老去，“王”的威慑力在减弱，他坚持的原则也不再成为所有人的准则。或者说，一个时代正开始悄无声息的消逝⋯⋯

子

维托·柯里昂有三个儿子，首先是桑尼，维托的长子，性格强硬鲁莽。他在家族事业中处于重要地位，参与家族内部决策会议，对家人及家族声誉极度维护。如果一切正常发展，他很可能是家族事业的继承人，但在教父遇刺不起后，他用极其强硬的方式与五大家族对抗，最后被巴奇尼设计杀死。

次子弗雷多，懦弱无能，为人轻佻，最初与第二代教父迈克关系亲密，但在家族里的地位十分边缘化。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协助了刺杀迈克的行动，最终被迈克处决。

小儿子迈克，是贯穿故事始终的头号角色，他从小就离开家族参加海军，以二战英雄的身份归来，但与家族事务完全无关。不过柯里昂对他偏爱有加，而他也恰恰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和作风。当父亲遇袭事件发生后，他设计手刃了凶手，逃到西西里避风头，结识了当地的美丽女孩并结婚。当长兄和妻子遭谋杀后，他返回美国接掌家族事业成为第二代教父，进而一次性清除了所有家族内奸及敌人。

养子汤姆，担任柯里昂家族的顾问，为人冷静理智，是柯里昂家族深为仰赖的军师。他尊敬教父，爱护桑尼与迈克等，同时也爱自己的家庭。他代表老板面对诸多难题，并在困难面前作出艰难的抉择。但在迈克掌权后，他逐渐淡出，最终因涉嫌协助谋杀迈克，被彻底踢出局。

父与子

两代教父之间的传承并非一帆风顺，或许如果父亲不遇刺的话，迈克永远都不会与家族事务联系在一起，但在危急时刻他的孝顺、睿智、果敢和坚定无疑起到了核心作用，不仅保护了垂危的父亲，还亲手报复了凶手，最终迈克成为第二代教父。由此可见，时势造英雄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那么如何比较这两代教父呢？

笔者认为，此二人的区别不仅仅是表面的性格上，还有他们所处的时代和经历。

很显然，在事业的把控上，父亲更加老道，而迈克则背负着将家族事业洗白的重任，艰难前行，至死而不得。究其原因无非是经历、兴趣和时代背景。维托自幼便目睹了父母的惨死，见识过意大利黑手党的暴行，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成为一代教父。在这个过程中，他耳濡目染了那个时代的一切，对于如何成为领袖以及作为领袖应该怎样做更是了然于心。

迈克对黑帮不感兴趣，他从小就没想过继承父亲的家业。他希望自己能像一个美国普通人一样生活，他有着美国人的名字，他有着美国人的荣誉感，他找了一个100%的美国女人做女朋友（第二任妻子凯）。在他帮助父亲复仇后毅然选择意大利的田园生活，与世无争。但是长兄的死，第一任妻子惨遭谋杀，使得他幡然醒悟，有些事情是他无法逃避的，这就是他的天命。因此，迈克缺乏在家族事务中锻炼的时间，仅仅是凭借着他的天赋和能力杀出了一条血路。我们又怎么能奢望这样一个毫无经历的人能够在短期内像他的父亲一样老练呢？维托一路上得到了克莱曼扎这样能干的臂膀，收养并栽培了汤姆这样具有完美头脑的家族律师；而迈克只是从父亲那里简单地继承了这些资源，尤其收拢人心方面，他注定不如自己的父亲。

维托所生活的美国处于一个大移民时代，那个时候民主政治非常不完善，所以杀人也好，非法生意也好，教父的那套逻辑能够如鱼得水，也正是这个大时代背景让教父能够尽可能多地拉拢人心，尽可能大地扩展着家族势力。迈克接手后一切早已时过境迁，因此他穷尽毕生精力都在让家族做正规生意，将整个家族洗白。因此他不可避免地要为两个问题头痛：一个是用什么样的合法方式维持家业，另一个是如何用一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方法挽留住老臣的心。第一个问题迈克处理得马马虎虎，第二个问题可以说是迈克处理得彻底失败了。

两代教父均在田园般的美景中逝去，不同的是维托身边是他的孙子，而迈克身边只有一只狗。维托更加重视家人，家庭关系也非常和谐，在《教父1》那场盛大婚礼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家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而到了迈克这代，兄弟走的走，死的死，亲姐姐对他也只有憎恨；第一任妻子惨遭谋杀，第二任妻子则在爱着他的同时尽量远离他，迈克的女儿不仅在婚姻上与其作对，最终还惨死在迈克的眼前，亲生儿子无意家族事业，只沉溺于音乐。最终接班的是长兄桑尼的儿子，但他却只会让家族进一步堕入魔道。这些都预示了柯里昂家族日薄西山般的衰落。

家族企业中的男人们

辛弃疾有词曰：“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一个上位的男人，不管他经历着怎样的苦难和失意，承受着多大的来自外部世界或内心世界的误解和压力，始终不能放弃心里的执念和身上的责任。两代教父都身体力行了这句箴言，或许他们的灵魂都如俾斯麦般孤独，但是他们作为家族的中流砥柱，前者披荆斩棘开创天下，后者挽狂澜于既倒，延根续种，无疑都是成功的。家族企业中的男人，就应该有担当、负责任、以家庭为重、心怀傲骨、善于守拙、睿智不饶舌、霸气却不浮夸。

另外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维托的时代黑手党大行其道，因此他能开创事业。但是到了迈克的时代，他要考虑的事情远比父亲更复杂，这一点类比清朝三代著名皇帝—康熙、雍正、乾隆。康熙作为半个开国之君，四处平乱，因此对内只能采用怀柔政策来稳定人心；到了雍正时期，外敌大体肃清，因此要整顿吏治，富国为先，对内不免过度苛刻；乾隆时期，因为有了两位先帝的积累，才能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盛世之一。换言之，家族传承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要因时而变，适应新的时代才能长盛不衰。正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此言得之。

注：章迪禹 浙江大学企业家学院研究助理。文章作者排序由系统自动生成。